美国国会参议院7月1日以51票赞成、50票反对的表决结果通过总统特朗普力推的“大而美”税收与支出法案（以下简称“法案”）。
连日来，美国企业家埃隆·马斯克多次批评这一法案。他在社交媒体上最新的帖文中写道：“这件事很容易激化升级。特别、特别容易。但我现在要克制。”
此前，法案文本公布后，有分析人士称，华尔街的欢呼与贫民窟的哭泣声融成刺耳的喧嚣，这部财政法案成为衡量美式民主的精准标尺。这项法案表面上推动经济复兴，实则通过系统性劫贫济富来透支国家信用、激化国际对抗，并将美式民主的深层矛盾彻底暴露于世。
这是2024年4月23日拍摄的美国国会大厦。新华社记者刘杰摄
文｜刘军云南大学外国语学院副研究员
编辑｜蒲海燕瞭望智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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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心包装的减税神话
法案核心条款旨在永久化上一届特朗普政府于2017年12月通过的《减税与就业法案》，将企业税税率锁定在21%的历史低位，同时将遗产税豁免额永久提高至1500万美元，并为年收入超过50万美元的群体维持37%的个税税率。这种精心设计的税收结构，被特朗普包装成“刺激投资创造就业”的经济良方。
然而，“涓滴效应”（Trickle-Down Effect）早已被现实证伪：美国国会预算办公室（CBO）的数据显示，顶层10%家庭的资产将增加2%，而底层10%的人群因福利削减资产将减少4%，贫富差距会加速扩大至近百年来的最高水平。减税神话的虚伪性暴露无遗。
更具毁灭性的是财政深渊的加速扩张。美国国会预算办公室报告显示，该法案将在未来10年增加2.4万亿美元债务，加上利息成本，总债务额将达3万亿美元。美国税收基金会预计，法案将在未来10年增加2.6万亿美元的财政赤字。
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预计2025年美国经济增长或陷入停滞，这粉碎了特朗普所鼓吹的“经济增长可消化债务”的论调。美联储前主席伯南克警告：“这不是经济政策，这是财政纵火。”显然，伯南克的警告不仅仅是对特朗普政府当前政策的批评，也反映了其对未来美国经济形势的担忧。
法案以“激励工作”为名实施严苛审查制度：医疗补助（Medicaid）申请需逐月提交80小时的工作证明，《平价医疗法案》（ACA）保费补贴门槛提高至贫困线的300%。相关条款导致到2034年约有1090万人失去医保，仅工作要求一项就将使无医疗保险人数增加480万。
2025年3月28日，顾客在美国纽约市一家超市选购杂货。新华社发（郭克摄）
还有食品券改革：日均补贴从5.9美元压缩至4.8美元，俄勒冈州等民主党主政地区的福利骤减21%。洛杉矶食品银行数据显示，申请救济的家庭在法案通过一周内暴增40%，许多低收入家庭被迫在“药品与食物”间做抉择。目前，至少有16个州联合起诉相关条款违宪，最高法院也有可能介入审查。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特朗普将小费收入免税条款写入法案——该条款是特朗普2024年竞选承诺之一，获得了共和党和部分民主党议员支持，体现了特朗普经济政策中减税优先、支持商业主的核心理念。
但这一条款表面惠及600万服务业者，实则使年收入40万美元的餐厅老板平均每年减税2.7万美元，而服务生实际获益不足800美元。
此外，法案在削减医保、砍掉食品券的同时，却将国防预算增至8950亿美元的历史新高，其中200亿美元直接投向特朗普力推的“金穹”导弹系统。这套由雷神公司承建的导弹防御系统，宣称可实现对美国本土的“100%防护”，但该系统拦截弹单位成本高达传统拦截弹的17倍，引发公众对特朗普政府向军工集团利益输送的普遍质疑。
这种“砍穷人救命钱，给军火商贴金”的畸形“民主政治”逻辑，印证了参议员伯尼·桑德斯“美国政客已被军火商股票绑架”的批评。显然，美国的政治生态已被利益集团，尤其是军工复合体所主导。如此减税，不仅剥夺了低收入人群的生存权，也是对社会福利体系的结构性清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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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为美国危机买单
美国财政部数据显示，截至2025年6月25日，联邦政府债务已突破36.22万亿美元，债务占GDP的比率高达124%。美国财政部早已动用“非常规措施”来维持政府运转，而这些措施的资金预计将在2025年8月中旬至9月底之间“油尽灯枯”。“借新还旧”模式，已引发穆迪下调美国主权信用评级至Aa1，30年期国债收益率则飙升至5.01%，创下自2023年11月以来的最高水平。多国央行加速减持美债，反映出对美元资产的信心下降和资产配置调整。
位于美国华盛顿的美联储大楼。新华社记者刘杰摄
美国正通过金融霸权转嫁国内经济危机——瑞银分析，美联储可能再次实施规模高达5万亿至6万亿美元的量化宽松工具，以应对现金需求激增和经济增长乏力。
美联储开闸放水，淹没的是新兴市场。2025年6月，越南盾单月暴跌7.2%，年内累计贬值超12%，创历史新低；埃及因财政和外汇困境被迫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请求紧急贷款；斯里兰卡更是再现债务违约风险。国际清算银行报告指出，美元“武器化”正催生去中心化金融秩序，代价则由边缘国家承担。
法案还暗藏致命条款——“对不公平外国税收的执行措施”（即899条款），授权财政部长对实施“数字服务税”或“全球最低税率”的国家加征惩罚性关税。该条款被视为特朗普政府的“核选项”或“报复税”，实为全球经贸秩序的颠覆性武器：如欧盟对亚马逊征收6%数字税，美国可对其汽车加征30%报复关税；若印度实施全球最低税率，美国可直接冻结其企业在美资产。
这种将税收和关税“武器化”的行径，实际上是将国际贸易争端升级为针对资本和资产的制裁，具有强烈的对抗性和强大的破坏性，极大地扰乱了多边贸易体系，破坏了全球投资环境。
安联预测，899条款可能触发美股10%-12%的抛售，美元指数下挫5%-6%。摩根士丹利则推测，该条款的模糊性将引发对美债、企业债的抛售，导致收益率曲线陡化，长期国债将面临更大压力。CBO警告，长期税收收入或因条款反噬减少129亿美元/年。
近期，摩根大通首席执行官杰米·戴蒙在多个场合表达了深切担忧，强调二战后建立的国际经济秩序正遭受威胁。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特朗普将美国的经济危机包装为对外政策的“胜利”，反复强调“外国偷走了我们的工作”，主张通过对外国商品征收关税来“讨还利息”，即通过贸易保护主义手段来应对美国的经济困境。
特朗普政府的此种策略，实际上是将美国国内的财政和经济压力转嫁到全球贸易伙伴身上，是美国在全球经济中的霸权地位受到挑战后的应激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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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信任崩塌
在推动法案的过程中，特朗普多次在公开场合和社交媒体上承诺，该法案将提振“铁锈带”经济，使其“重新冒烟”。
但地处“铁锈带”的俄亥俄州的现实情况，则极具反讽意味。因特朗普政府对外国生产的电动车零部件加征关税导致成本激增，本田被迫推迟在美当地建厂，日产在美工厂被迫裁员，导致数万工人陷入轮岗减薪的困境。更让人绝望的是，这些工人已因法案提高医疗补助门槛而失去医保。
“铁锈带”绝非仅有的失望群体。
数百万低收入者的医疗补助被剥夺，导致社区医院、护理院和健康中心收入减少，大批依赖医疗补助资金的社区医院面临倒闭的风险；补充营养援助计划（SNAP）的预算被削减，增加了申请和审核限制，导致许多低收入家庭失去食品援助，加剧了贫困儿童的营养不良问题；法案还加大了对边境墙建设和移民执法的拨款，挪用了部分原本用于社会福利和住房保障的资金，引发了对低收入群体住房保障缺失的担忧。
与此同时，高盛集团通过法案中废除“衍生品交易税”的条款，年增利30亿美元；黑石集团因遗产税豁免获益超70亿美元；军火巨头洛克希德·马丁的股价在法案通过当日暴涨11%。
皮尤研究中心最新发布的调查数据显示，美国民众对联邦政府的信任度降至自1958年以来的最低水平，仅有约16%的受访者表示信任政府能够“做正确的事情”。与此同时，首次有超过半数（51%）的受访者认为“美国民主需要彻底重构”，反映出民众对现行民主制度的普遍不满和深刻危机感。
此外，调查还显示多数民众对政府感到沮丧，认为党派冲突严重，社会分裂加剧，导致其对政府机构和政治领导人的信任持续下降。这一趋势，不仅体现在对联邦政府的信任下降之上，也反映在对国家关键机构和社会整体信任的崩溃之上。
“大而美”法案不是普通的财政政策，可以说是美式民主的病理解剖报告。法案导致美国债务规模大幅上升，加重美国财政压力，同时也加剧全球金融市场波动和不确定性；其对外国资产税的调整，将引发国际税收摩擦，影响跨国投资与贸易格局；美国内贫富差距进一步拉大，社会不平等加剧可能引发国内社会动荡，削弱美国的软实力和国际领导力；大幅增加国防和边境安全预算，无疑将加剧地缘政治紧张，影响全球安全格局。此外，法案削减绿色能源补贴和教育支出，将削弱美国在气候变化和科技创新领域的领导力，影响全球应对气候危机的合作进程。
曾担任奥巴马经济顾问的劳伦斯·萨默斯（Lawrence Summers）多次公开强调，美国经济政策的不确定性和政治极化削弱了政府应对全球挑战的能力，影响了投资和经济增长。美国政治和政策制定反应滞后，美国必须优先控制政府债务、促进包容性繁荣和加强国际联盟，否则难以应对全球竞争和地缘政治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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